学生裸模前的眼睛

　　“苏紫紫是裸模。”“这又怎么啦？”“她还是大学生。”“大学生就不能是裸模？”———听着这充满“面部表情”的对话，我，一双眼睛，从瓦格纳《众神的黄昏》的第三幕中走出来———“悲伤的爱的最深切的痛苦使我睁开了眼睛：我终于看到了世界。”
　　我看见，有人为了打死一个人鼻子上的苍蝇而击毙一个人，对了，文化人的说法叫做“因噎废食”。我看见，更伟大的和更高贵的东西被用做产生更渺小和更低俗的东西的工具；是的，哲学家的说法叫做“目的成了手段”。我看见，一双清澈的眼睛里有一双又一双眼睛的清晰映像，而被映照出来的那一双又一双眼睛却视线模糊；艺术者辩解说，那是“用艺术的眼光看待生活，用生活的眼光看待艺术”。———我还看见了什么？
　　世间万物生生不息、变幻无穷，除了真实面目千差万别，还有那么多伪装、矫饰、遮掩和隐藏；我怎么看得过来呢？我这 “悲伤的爱的最深切的痛苦”带来的眼睛哪怕如闪电般快捷、闪耀，我又如何看得过来呢？就是闪电，也会对一而再、再而三的乌云密布感觉厌倦，甚至恶心呀！我又哪里记得清楚那些文化人、哲学家、艺术者嘴里各种各样只游荡不停驻的说法呢？我目不暇接的同时喘不过气来了。请让我歇息一会……惠特曼在《我歌唱带电的肉体》里提出疑问：“那些败坏了自己肉体的人就要隐匿自己，难道有人怀疑过么？/渎污了活人的人，不是如同渎污了死者一样地坏么？/肉体所做的事不是和灵魂所做的事一样么？/假使肉体不是灵魂，那么灵魂是什么呢？”他是那么焦急，不待人们反省后自觉地回答，自己就歌唱起来：“妇女们都别害羞呀！你们的特权包括着其余的一切，是其余的一切的出路，/你们是肉体的大门，你们也是灵魂的大门。”———诗人的话总是云遮雾绕，世俗的眼睛早就习惯了看见赤裸裸的白花花一片。
　　就当我是一个天真的孩子吧———我深陷在生活的洪流里，度年如日；纵使已经千百载，我依然年幼无知。我，一个孩子似的一双眼睛，看着苏紫紫：不就是一个学生么？不就是一个裸模？———好了，我鼓足勇气、学诗人提出问题：如果我的眼睛里没有火，我怎么点燃她？如果她的身上没有火，我却要用火去惩罚她，凭什么？
　　要是“堂堂正正的理由”不允许苏紫紫的存在，那就让其野生野长吧。———我要回到荷马的内心里去了，他从不用眼睛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