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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香沁人的岁月

作者:文/胡炳章查看:53

  读书不是为了点缀人生,也不是为了充实自己,读书本来就是人的一种生活方式,就像司机开车,农民种地,工人做工一样。你要问司机为什么开车,农民为什么种地,工人为什么做工,他们会这样回答说:我本来就是干这行的呀,哪有这么多的为什么?读书也一样,因为我们本来就是来读书的。———题记书香沁人,是不需要挑剔时间的,只要你翻开书页,你就可以享受沁人的书香。然而,你可曾见过整整一个班级、一个院系、一座高校,全部沉浸在书香之中的那种景色么?在那段岁月里,你只要走进吉首大学,就能够随时随地看见很多学生在阳光下,在灯光下,在月光下,翻动着自己手中的书页……无论春夏,也无论秋冬,天天如此,月月如此,年年如此。当整座高校的师生都在阅读的时候,那书香便弥漫在校园的空气中了。1977:渴望书香但我们渴望书香,渴望读书,尤其是在那个年代,那段岁月里。
  1977,对于许多人而言,只是一个普通的年份,但是对于那些当年考上大学、中专的学生们来说,却具有某种人生的划时代意义。
  1977年10月17日,《人民日报》头版头条刊登了恢复高考的消息,这消息春风般地在全国传开,从1966到1977,积压了十二届的高中毕业生们,终于盼到了“深山出太阳”。人们告别书香的日子太久了!十二届,也就是说,有人已经十年、十二年没有碰过书本了!人生百年,但真正能做事的时间并不多,最多也就是五十年。前二十五年,你在学校,后二十五年你在休闲。中间的五十年你却有十二年没有碰过书本,这该是多么让人难熬啊!
  就说自己吧。我是1971年元月毕业的高中生,那一年,我十五岁。还算比较幸运吧?做了一年农民后,正好碰上龙山县增补小学教师的考试,结果,1972年元月,就幸运地走上教学岗位。表面上看来,作为教师,天天都与书打交道,对书的渴望应该不强烈吧。但是,与我打交道的书只是小学语文教材,根本无法满足自己心中对书的渴望,而且,那个年代,全国的新华书店里,除了《毛选》四卷和几本阶级斗争的小说外,也没有别的书可买。因为人类经典书籍全被贴上“封资修”的标签,真是一片知识的荒漠啊!
  如果说,读书是一种生活方式,那么,当社会生活中,你根本看不到真正的书籍时,你的生活方式就必须改变了。好在1970年,我们的大队部遭到一场火灾,以前从读书人家里收缴上来的“封资修”书籍全藏在大队部里。当大火被扑灭后,我有幸从火灾的废墟堆里,扒拉出几本被大火焚烧过的残本,其中有《三国演义》《西游记》《幼学琼林》《千家诗》《贞观政要》等等,宝贝似的藏着,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悄悄拿出来读一读以解渴。其他的同辈人可就没有我这么幸运了,他们完全与书本隔离,成天忙于田间地头的农活,或忙于车间机器的巡查,而且这种与书本的隔离一晃就是八、九年、十多年,这么长的时间里,无书可读,对于以读书为自己生活方式的人而言,该是多大的煎熬了!1978:走近书海庆幸的是,我竟然通过了1977年12月25—26日的全国高考,与全国的77级大学生们一道,走进了自己梦想中的大学校园———吉首大学。不过我们跨进校门的时间,其实是1978年3月。
  走进了大学,也就走近书海。那时,吉首大学全在大田湾。校园不大,才130多亩,校舍的建设也相当简陋,图书馆的原址如今已重新修建起第一教学楼,而阅览室则建在校园内的小山包上。由于我们77级只录取330多人,加上76级学长,全校学生不足700人,因而倒也不显得拥挤。
  刚进吉大,我们最先打听的是可以在图书馆借多少本书。老师告诉我们,每人可在书库借5本书,还可以在阅览室借阅最新的书刊杂志2册。刚开学的第二天,我们就前往五层的老建筑上的第二层楼,图书馆就设在这一层楼面上。那时,学校的图书馆外表十分陈旧,墙面上的涂层有很多已经剥落,斑斑驳驳,倒也显得古色古香。虽然书已经上架,但图书管理员对书籍的查阅程序还不十分熟悉。看到我们那么一大群同学来借书,管理员非常开明,干脆让我们自己进入书库查阅。
  第一次见到这么高的书架,这么多的书。有文学,有哲学,有中国,有外国,有古典,有现代,有东方,也有西方。当年曾经听说过名字的书,这里都有,当年没有听说过名字的书,这里也有。一排排,一行行,古今中外,文史经哲,应有尽有。这里就是人类知识的海洋。说实话,当我们这些从农村、从社会底层来的青年人,走进图书馆,就像走进大观园的刘姥姥一样,真的有一种身临宝山,不知该捡拾什么好的茫然感。再加上图书馆墙上悬挂着的名人名言:“知识就是力量。”“理想的书籍是智慧的钥匙。”“书是人类进步的阶梯。”心里更像是燃起了一把火。是啊,书是个好东西,就是为了读书,我们才到这里来的呀!
  当然,图书馆内的书大都不新,有很多是北京大学、武汉大学等高校为了支援吉首大学,从它们的书库里清出来,赶运到吉首的,但这些书籍在我们的心中依然发散出淡淡的清香。当时,听图书馆的老师介绍,图书馆一共馆藏了20多万册书籍,2万多册书刊杂志,这一数据还真把我们这些乡巴佬给镇住了!20多万册,除去复本,除去理科和外文书籍读不懂外,怎么样也得有两万多种书应该读吧?如果一个星期读一册,得花两万多个星期。我的天!那得多少辈子才能读完它们啊?面对这座古旧而并不雄伟的图书馆,我们忽然感觉到自己竟然是如此的渺小。1979:沉溺书香我们77级的大学生,不仅喜欢读书,而且也很会读书。读书是需要时间的,而我们在大学的时间全部加起来还不足三年。除去上课的时间,作业的时间和睡觉的时间,剩下的也就不多了。这么短的时间,这么多的书籍,怎么办呢?
  我们的办法是:第一,合理安排好时间。做一个读书的时间安排表,严格的按照时间表去读,尽可能地将时间用于读书。第二,合理安排阅读对象。喜欢古典的同学,就按历史年代分期,先读先秦时代,然后是两汉、魏晋南北朝、隋唐、宋元明清;喜欢外国的同学,就先从西欧一个又一个国家的作品读过去,读完西欧读东欧,然后再读亚洲、美洲。喜欢理论的同学则先从国内入门书进入,然后是理论专著,然后是西方理论、古典理论,这样一来,浩瀚的书海就显得有了顺序,按部就班,读书的目标也就日益明确,收效自然就不断地提高了。第三,尽可能的挤出时间来。
  说到挤时间,我们读书的故事也就多了。那时,教室每晚9:30分熄灯,为了延长读书时间,每个同学都自备一盏煤油灯。当教室的灯光熄灭后,一盏一盏的小油灯便像夏夜的星光一样,陆陆续续地点燃,教室里依然一片光明……这时,最“讨厌”的就是辅导员了!每天晚上10点,他总是准时地出现在教室里。他来教室的任务就是将每人的油灯一盏盏地吹熄,然后劝说大家一一回到寝室睡觉。他会这样说:“同学们啦,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不要为了争这一两个小时的时间,影响自己的健康啊!”人家站在这样的思想高度上劝你回寝室睡觉,你还能说什么呢?于是,同学们只好带上书包,放好油灯,提着凳子回寝室了。辅导员见大家都走出教室后,便将教室门锁好,放心地回去了。谁知我们走在路灯下,往后瞧瞧没人,便将手中的凳子放下,就在路灯下,摊开书本,津津有味地继续读起来。
  夜,好静啊!除了书页的翻动声和偶尔一阵风声之外,万籁俱寂。月亮静静地滑过,星星悄悄地滑过,还有时间,也默默地滑过……一群学生围坐在路灯的光圈中,零点以前,这些读书人是不会散开的。
  为人处世,最好要有真情实感,读书也是。那时节,人们读书并非将身置于书本之外,客观冷静地阅读,而是深陷其中,满怀深情地阅读。只有深深地陷入书本中的情感波涛之中,与作者的情感发生共鸣,我们的书才算读进去了。因此,在读书中,鼻头发酸,喉头发咸,涕泪纵横,是经常的事。记得1979年6月的一个星期天,我们寝室的一位张姓同学决定不上街,要在寝室里好好的读书,说完,就翻开书本阅读起来。既然这样,寝室的其他几位同学,便相约上街买东西去了。出寝室的时候,这位张姓同学的读书声已经响起,等我们回寝室的时候,大概已经过去了一两个小时吧?这熟悉的读书声依然飘传数十米之外,只是读书声显得有点嘶哑。等我们走进寝室,才发现这位读书的同学竟然在这两个小时内,一直都在高声地朗读一首长诗,翻来覆去地朗诵,以至于将自己读得泪流满面……看见这种场景,大家都觉得有些惊讶。这小子真行,连续两个小时的朗读,竟然不停一会儿,而且还读得这么动情,这么入迷,这么声泪俱下!于是,我们都自觉地轻手轻脚地放好东西,带上书本,悄悄地走出寝室。让这位同学继续沉浸在书本中汹涌澎湃的情感浪潮中吧,打断别人酣畅淋漓的读书享受,破坏他人如痴如醉的读书情境,这本身就是一种犯罪啊!
  读书要读得细,读得深。浮光掠影,蜻蜓点水,不如不读。这一点,我感受最深。那还是1979年,大概是10月份的事了。我们的外国文学老师说:下一周的课他不讲,要同学们自己讲。结果,他就委托我来讲世界文豪莎士比亚。其实,我应该推辞掉这项任务的,因为我对莎士比亚的了解并不深刻,更谈不上什么独立的见解。但当时心血来潮,觉得老师瞧得起我,我不应该推辞。加上准备的时间才三天,对于一个要上大学讲台的学生而言,时间确实不够。况且自己缺乏经验,不知道应该抓紧这三天时间,集中阅读莎士比亚的一两个代表作品,将它读得深一些,细一些,可我为了让同学们佩服自己“学识渊博”,偏偏要去翻阅《莎士比亚全集》,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了。事后,让我感受最深的是,我上完课后的第二天,班上的女生传来这样一句话:“大家都吹胡炳章如何如何厉害,但听了他讲的‘莎士比亚’,我觉得也不过如此嘛!”当时,我的脸就红了!时间已经过去了差不多40年,但我从来没有“恨”过这位曾经瞧不起我的同学,因为自己当时的“讲课”确实太差。而且今天,我还十分感谢这位瞧不起我的同学,是她的差评,在我今后的教书生涯中,就像寺庙里的大钟一样,悬在我的头上,不时地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我觉得也不过如此嘛!不过如此嘛!不过如此嘛!”它时时警醒自己:书要读得细一些,深一些。不深不透,切莫胡诌!
  后来,我去北京师范大学访学时,又听到鲁迅研究专家王富仁先生当面骂过一位留学日本的现代文学博士:你说鲁迅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你读过几本鲁迅的书?你连鲁迅的书都没读过几本,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评说鲁迅?这话,当事人听了自然会面红耳赤,然而,作为旁观者的我听了以后,却懂得了另一番为人做事的道理。那就是:要在公开场合中陈述自己的见解时,必须要有“读过多种书”来作基础。也就是说,书不仅要读得深、读得细,还要尽可能地读得多一些,只有读得深,读得细了,才能真正品味到书的真谛;也只有读得多,读得博了,才能够在比较中真正把握书的意蕴。
  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竟然过去了40年的时光!尽管这过去的40年里,我一直就在吉首大学,也一直就在这群阅读的人群中,感受着沁人的书香。然而,我依然怀念那整座高校都沉浸在书香中的岁月。怀念那静静的夜晚,静静的路灯;怀念那读书过程中澎湃的激情,声泪俱下的书声;当然也怀念那一针见血、入木三分的关于自己读书肤浅的批评……然而,这一切都深藏在时光中,深藏在记忆里,深藏在细细密密的白发中了……作者简介:
  胡炳章,湘西州龙山县苗儿滩镇人,汉族。1977年考入吉首大学中文科,1980年9月毕业,留校任教。北京师范大学访问学者,2000年被评聘为吉首大学文学院教授。2003年,首批吉首大学硕士生导师。中国少数民族文学学会理事,中国民俗学学会会员,湘西州非遗专家委员会副主任。长期在教学第一线工作,埋头从事于民俗学、土家族文化、湘西文化以及文艺学等多个领域的学术研究,出版学术著作24部 (含合著),发表学术论文50余篇。专著获得湖南省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二、三等奖,湘西州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一等奖、五个一工程一等奖。其中专著《土家族文化精神》2011年被美国密歇根大学出版社全文翻译出版;《湘西读本》成为在湘西文化研究方面颇有影响的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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